荔枝美人
litchi
2006-12-04 18:2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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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孟婆,你走慢一点,别走那么快嘛!”杨贵妃走在孟婆的后头,脚步有些追不上,急忙气喘吁吁的叫盂婆等等她。 “贵妃呀!我看你都要下凡去投胎了,怎么还在吃东西呢?”孟婆无奈地回头,看见杨玉环两手捧着生冷的食物,那东西多得像堆小山似的,她连忙折回来帮忙杨玉环,替她分担拿些东西在手中。一路上,孟婆不断的叮咛杨大美人,下凡后,千万别再像现在这么爱吃了。而那杨大美人只是频频点头,却不知道是否真的把她的话给听进去,孟婆只知道打从她张开两片嘴皮子说个没完时,杨玉环也一直吃个没停。孟婆忍不住叹丁一口气,又担心地提醒道:“贵妃,我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杨玉环涎着一张笑脸,脸上挂着单纯而憨直的笑容。她脸上那抹纯真的表情有时真会让孟婆感到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个单纯的女人就是祸乱朝纲;导致安禄山兵变的罪魁祸首。“孟婆,你做啥这么看我?你是不是也想吃这个!”杨玉环赶快将手里的小笼包递了出去。这是鬼差上回去抓人时,特别去一个叫做什么蓬莱仙岛的地方帮她A 回来的。至于什么叫做“A ”,她是听不懂啦!但她知道牛头马面带回来的这种小包子还真是好吃。她甚至想,市井中流传的那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俗语,说的应该就是这种肉包子吧! “孟婆婆,你要不要也尝尝?”杨玉环虽然爱吃,但并不小气,她忙不迭地将手中的小笼包递了出去,与他人一起分享她心目中的美食。而她就是这点特别讨人欢心。孟婆笑着摇头道:“我不吃。”她将小笼包推回杨玉环的手里,让她自己吃得够。因为眼看就要与四大美人分道扬镳了,孟婆心中有种有说不出的难过。这四大美人平时虽然糊涂,但却也满讨人喜欢、惹人怜爱的。此番下凡,也不知道她们四人的际遇是好是坏,想来还真让她担心呢!孟婆心中才如是想,两人的身影已不知不觉来到了三生池畔。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四大美人终于要去投胎了,而她首先送走的就是杨贵妃这个贪恋美食的美人儿。眼看杨玉环压根不知愁,还在那猛吃个不停,孟婆就不禁叹起气来。孟婆站定在池畔旁,定睛往仍在猛吃个不停的杨玉环望去,忍不住问:“贵妃,要下凡了,你可曾考虑过,你要投胎到什么样的人家?”孟婆很心疼以杨玉环憨直的个性,害怕她下凡后会遭人欺侮,所以,破例让她自己选择投胎的环境。 “唔……”杨玉环想了许久,最后才摇摇头说:“我没有想过耶!但是,我想去一个能吃到很多荔枝的地方。”因为她最爱吃荔枝了,可长安城里不产荔枝,所以,每次皇上都得派人从很 远很远的地方把荔枝运来,而当荔枝运到时,果皮早就被风干得像落叶般,颜色一点都不鲜艳漂亮。既然这次她能选择投胎的地方,那她当然要离她最心爱的荔枝很近、很近,近到每天都不需花费气力便能唾手可得。 这就是杨玉环开出的条件。“一个盛产荔枝的地方呀——”孟婆沉吟着。“有没有、有没有?”杨玉环伸长脖子,期盼孟婆能告诉她一个让她心动的答案。孟婆沉吟了半晌,才“呀”的一声,并以掌击手,因为她想到了!“在哪里、在哪里?”杨玉环的眼睛当下都亮了起来。“蓬莱仙岛。”盂婆公布正确答案。“蓬莱仙岛!”好熟的名儿呀——喝!她想到了。“是不是也产小笼包跟珍珠奶茶的那个蓬莱仙岛?”她扬起牛头马面带回来进贡给她吃的点心,对自己即将投胎到一方乐土而感到无比的开心。“对。” “那我要去、我要去!”杨玉环一直举手,深怕自己的手要是举得不够高、回答得不够大声,那这等肥缺就会让其余的三美人给占去了。她绝对要去那个仙岛。听说那个仙岛的模样像颗蕃薯,又听说那块蕃薯上并不只产小笼包、珍珠奶茶,它还有顶顶有名的“宋楚鱼”哟!每次牛头马面从蓬莱仙岛勾魂回来,总要说一千遍“宋楚鱼”是怎样又怎样的,把“宋楚鱼”说得好像是人间第一极品似的,却每次都不带回来给她吃,真是有够小气的。不过,她不怕,哼哼——因为她就要投胎转世了,以后她每天都要买“宋楚鱼”回来加餐饭。唔……就不知道那个“宋楚鱼”究竟好不好吃?而“宋楚鱼”跟吴郭鱼、虱目鱼又有什么什么不同? “贵妃、贵妃,回神哕——”孟婆五根细得像树枝的手指在杨玉环面前直晃,要她清醒点。“你呀!别净想着吃。”“不想着吃,那要想什么?”“想想你前世多舛的命运啊!从入宫到马嵬坡赐死、从堂堂一个贵妃到一缕芳魂……玉环,这次投胎你可要张大眼睛选对姻缘,而选对姻缘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不知道。”杨玉环直觉的摇头。唉!看她那模样还真是一副傻不愣登的——孟婆忍不住又叹气了。于是她好心的告诉杨玉环,“是美貌。这世上的男人十个里头有九个爱姐儿长得俏,你若是人长得美,就会占尽所有优势;玉环,你听到了吗?要记得,要变美丽、要变漂亮,这样才会有好姻缘。”要变美丽、要变漂亮,这样才会有好姻缘——杨玉环要喝孟婆汤前,为了怕自己忘了孟婆交代的话,所以嘴里不停的嘟嚷着,要变美丽、要变漂亮——要变美丽、要变漂亮——                  缘起 “王昭君、貂蝉、西施、杨玉环,你们可知该当何罪?”阎罗王大力的拍了一下桌案。老天啊!都过了几百年了,她们怎么还是这么美啊?阎罗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们简直是美呆了,随随便便哪一个站出去,都会让男人们眼睛脱了窗、口水猛流,变成猪八戒呀!唉!可惜他是妻管严一族,没法子染指四位美人儿。四大美人儿相互看了看,同时不解的摇摇头说道:“小女子不知,请大人明示。”“好,就是因为你们太美了,所以,上头的人始终不放心让你们去投胎。”讲到这里,阎罗王就感到有些汗颜,哼!都嘛是上头那群贪生怕死的家伙搞的鬼!居然会怕区区四位小女子,真是丢脸极了。 “咳、咳!现在你们终于可以去投胎了,嗯!开心吗?”唉!好歹她们也在这里住了好几百年,想到以后都看不到她们,还真有点给他伤心……“那……我以后还会有好东西吃吗?”杨玉环担心的问道,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没有好东西吃,杨玉环就忍不住啜泣了起来。“那……不就再也没有人帮我弹琴奏乐,让我高歌一曲……”一想到这儿,王昭君也忍不住掉泪了。可王昭君不知道的是,地狱里的小喽哕们,巴不得再也听不到她用五音不全的声音唱她自己的歌,“王——昭——君——”一想到这里,小喽哕们全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颤抖。“那就没有人来欣赏我跳舞了?”貂蝉也感到很沮丧,这里的人都对她好好喔!每当她表演时,他们都会拍手拍得好大声喔!虽然,她每次都跌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还会一不小心同手同脚的扑倒在地,但他们都说她跳得好好看呢! “不要!我不要投胎,不然谁来吃我做的豆腐呢?”她才不要离开呢!这里还有好多人没吃过她做的豆腐呢!一听到这句话,旁边的小喽哕全抖得更厉害了,因为西施姑娘做的豆腐可是——是世界上最超级无敌恐怖的东西了!阎罗王听到她们的话,也和众多小喽哕一样,脸色瞬间变了变,不过都没有人发现,因为,他的脸实在太黑了。“嗯!虽然我也、也满舍不得你们的,但上面的命令难为,所以,你们还是快快投胎去吧!”说完,不待她们反应过来,阎罗王便大手一挥,让人将她们带了下去。而每个人像是极有默契似的,上至判官,下至孟婆,一下子就将她们四人的事处理完毕,踢她们进入轮回道里,这还是自地府创立开业以来,处理案件速度最快的一次。                 第一章 “要变美丽、要变漂亮——”七岁的盈美嘴里塞满荔枝,却不停的嘟嚷着她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惦记着的那句话——要变美丽、要变漂亮——这句话像是咒语似的,七年来如影随形的跟着杨盈美。通常,老师说的话她记不住、母亲的叮咛她也老是忘记,但就这句话,她从来忘不了。 她忘不了,所以时时叮咛自己要做到。想到这,盈美又塞了一颗荔枝到嘴巴里,告诉自己要变美丽就要吃得胖。但要变美丽就得吃得胖,这是谁灌输给她的观念呢?其实盈美已经记不得了,但莫名的,在她的心中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唯有长得胖胖的、肥肥的,这才叫做“美”。所以,她若是要变成大美人,就一定要变胖。要变美,就要变胖——这在盈美心中,几乎已成了不变的定律、根本的铁则。盈美的心中是如此笃定地认为,她边坚定的这么想,边又往自己嘴里塞进一 颗荔枝。而正在跟她母亲说话的陈太太,眼神突然向她站着的方向飘过来。陈太太看到盈美的脸,两个眼睛突然像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凸得厉害。不一会儿,盈美就听到她发出惊声尖叫了——“要死了!杨太太,你看看你家盈美,竟然这么厉害,小小的嘴巴像颗小樱桃似的,但却这么恐怖,一次竟然可以塞进半袋荔枝到她小嘴里!”隔壁的陈太太不断的惊声尖叫,活像盈美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一样。盈美的母亲赶紧回头看看那个正坐在地上,安静得像是个洋娃娃似的女儿。 她的女儿正乖乖的坐在地上吃荔枝,但是——哇咧——她仔细一看,盈美的两腮已鼓得像是两颗小圆球似的广你这孩子!你到底塞了多少荔枝到嘴巴里?“杨易于赶去挖女儿的小嘴,把盈美嘴里的荔枝一颗颗挑了出来,还顺便数起来。这一数可不得了了!盈美的小嘴里竟然塞了十八颗荔枝。 十八颗耶!要死了!你这孩子是怎么吃东西的,怎么一下子塞了这么多荔枝到嘴巴里?你喜欢吃荔枝,阿母是知道的,但你也不能这么‘夭寿吃’啊!“杨易子看女儿没事,忍不住数落了女儿一番,省得她不长记性,日后仍然这么吃。而这样吃着玩,终有一天会吃出人命来的。只是没想到盈美让母亲骂了竟然没哭,只是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来。“我要变漂亮厂杨易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女儿一直惦记在心里的事。她要变漂亮。“阿母知道你想变漂亮,但照你这种吃法,别说要变漂亮了,阿母怕你到时会变成一头猪哩!你看看你,胖得跟什么似的。”杨易子两手将盈美的两腮左右拉开,登时,盈美圆嘟嘟的脸就变成扁的了。这扁扁的鬼脸还真像是被压扁了的猪八戒。杨易子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我是怎么样努力,怀你的时候每天吃珍珠粉,就想生出一个白白净净的美人儿。没想到阿母把你的五官生正了、生美了,而你却像只猪似的,一天到晚的吃,把自己养成这副胖模样。”杨易子似嘴碎子般,一直叨叨念个没完。而盈美则是继续吃她的荔枝,努力想要完成她未竟的梦想——她要变美丽、变漂亮—— * * * 盈美一直觉得自己铁定是投错胎了。杵在穿衣镜前,盈美脱光衣服,身上只剩下内衣、内裤。她看了自己的腰身一眼,最后不忍卒睹地闭上眼睛。“唉!要是我活在唐朝就好了,听说四大美人中的杨玉环就是个大胖子,而我长得这么胖,如果生在唐朝,就算是不能捞个贵妃当当,至少上门来提亲的人也会把我家的门槛给踩平,那我也就不至于沦落到要去相亲的地步。”唉——盈美又叹了一口长气,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她仍然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穿。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而她则是不管什么金装、银装加上身,还是改变不了她穿什么都难看的事实。“盈美,你好了没?”杨母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进来。一进来,她就忍不住放声尖叫——“我的妈呀——”她娘又在叫她外婆了!盈美捂住这二十五年来不断受到创伤的耳朵。“妈呀!你可不可以不要叫得这么大声?”人家她的耳膜都快破了啦!盈美小声的建议,可杨易子根本不理她。杨易子就好比纪政一样,以飞越羚羊之姿、以冲百米的速度奔到盈美面前,她的两根手指像是拎猪肉似的拎着盈美肥肥的腰身。“你又胖了是不是?”杨易子大惊小怪地在盈美身上秤斤论两,两根手指就像探针似的。盈美心虚地咽了口口水,也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出一点点的距离,小声的说:“只胖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是多少点?我看,最少也有两公斤吧引”“哪有!才零点八公斤,还不到一公斤耶!”盈美轻而易举的被套话成功。肥了零点八公斤是吗?“很好、很好。”杨易子咬牙切齿地直点头。盈美却知道那一点都不好,因为,她上个月饿了整整两个礼拜才瘦了零点三公斤,想不到她一吃东西,不只把减瘦的部分补回来,她还足足增了半公斤。“你今天别想给我吃东西!” “妈啊——”盈美才想抗议。“你妈什么妈?你以为你还很有本钱再这么吃下去吗?想想看,待会儿你要穿的那件和服——”“和服?”她要穿和服?!盈美一听就心惊。“不要,我不要穿和服!”台湾天气那么热,她娘竟然这么恶劣,要她穿和服去相亲!这就是有个“番婆”当老母的坏处,对啦!她娘就是日本人咩!“我不要喔——”盈美猛摇头。“这事由不得你不要。你以为你今年几岁了?二十五、二十五了耶!”杨易子的声音拔尖开来,活像二十五岁是个多么见不得人的岁数。 “我才二十五,又不是四十五。”盈美小声的嘀咕着。杨易子可是听见了哟!“想你大表姐二十二岁就嫁人了,就连小你两岁的表妹现在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以为你二十五岁还算青春年少是吗?告诉你,想你妈妈我二十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当妈了——”盈美帮她妈妈把话接下去。因为这话她听了不下一百遍,她不只会正着背,还可以倒着念,所谓倒背如流说的就是她这样的本事。“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别老是拿我跟你那时候比。”盈美颓着两肩,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她知道妈妈放过她的机会不大,但她还是愿意搏一搏。 然而,事与愿违,她妈妈根本不愿意倾听她的心声。杨易子只顾着尖叫、只顾着找她的语病,然后质问她,“你的意思是说你妈妈我很老了,跟你有代沟了是吗?”“我没那么说。”“没这么说是最好的,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是得去参加今天的相亲。 想想看,人家是什么家庭啊——” “不过是个商人。”“什么叫做‘不过是个商人’?现在从商的可比古时候当皇帝还来得赚钱,你这孩子别再给我挑三捡四的,说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人家不挑你就已经够好了,你别想挑人家了——”杨易子口无遮拦的刺伤盈美的自尊。盈美不反驳,因为对于自己的身材,她一向很自卑。小时候,她脑子不知是怎么长的,总认为胖就是美,所以,打从白娘胎生下来开始,她就拼命的吃、拼命的吃,吃到现在这“中广”身材,纵使现在想减肥也减不下来。她相亲很多次了,总是无疾而终。而她每经过—次相亲,就得被人秤斤论两一次;几次下来,甚至是几十次下来,纵使她再有自尊、有骄傲,也早被磨得一干二净。她早认清了她长得并不美的事实,不只如此,她还知道她很胖,胖到男人见到她,总是只愿意跟她做朋友,不愿意与她做情人。不过,这种事经历太多,她 也早习惯了,不习惯的人是她妈。她妈好像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一天到晚着急着她的婚事,唉! “盈美,安之年人很好的。”杨易子还在努力的推荐今天的相亲人选。盈美扁着嘴巴,小声地反驳一句,“可是他很老耶!”听说那人今年五十有八,几乎可以当她爸爸了。“今年流行老少配啊!你想想看去年的新闻,人家莉莉还不是跟小郑过得很美好吗?人家韩国还想把他们的故事拍成连戏剧呢!”“妈,那莉莉是女的,小郑是男的耶!”这跟她的情况怎么同嘛!“我知道、我知道——”杨易于不断的点头。至于盈美说的,她真的全知道了吗?这就不得而知了。“婆子,你们母女俩是在楼上磨蹭什么啦?时间快到了。”杨爸爸在楼下拉大嗓门冲着楼上吼。 “知道了啦——”杨易子回以一记狮吼,又急忙奔回盈美身边,从柜子里找 出束腰。“妈,你拿那个做什么?”“让你束腰用啊!不然还能干嘛?”杨易子赏了个白眼给女儿瞧,要她少没常识了。盈美不是不知道那是束腰,她只是不明白——“我干嘛束腰?”“不束腰,你以为你能有腰身吗?”杨易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束腰环在盈美的腰身上,她使命的拉、拼命的拉,为的就是想把女儿那二十八寸的腰束成二十三寸。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她会努——力——的!“妈,我透不过气来了啦!”盈美两颊涨红,她觉得自己快死了。“你再忍耐一下,就快、快——快好了。”杨易于一脚踩在盈美身上,一边往相反的方向使劲地拉。 嘿咻、嘿咻、嘿咻咻——杨易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盈美的腰才勉勉强强跑出来一点点。“有腰身,穿起和服就不会像个大水桶了。”杨易子站离盈美两步远,看着自己辛苦出来的成绩——虽不尽理想,但差强人意,她勉强能接受。她点头了,但盈美可不这么认为。“妈,我很难过。”盈美的脸已经憋气憋得像是红脸关公。她好想放弃,她可不可以放弃——“妈——”盈美要求饶了。 “再忍耐一下,要知道,纵使你难过、不舒服,也只有这几个小时,等这几个小时一过,你就能当上安太太了。”安太太?!她妈妈真是想太多了,她与那个安先生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妈,你想过没有,要是、要是我没当上安太太呢?”盈美不是故意泼妈妈的冷水,而是她相亲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八次了,哪一次她不是很快就被三振出局了呢?杨易子一听到盈美的丧气话,脸色马上一寒。“当不上?当不上你就继续给我相亲,直到有人要你为止。,‘杨易子说了重话,而且那脸色之难看的。盈美当下明白她娘是真的火大了,她还是闭嘴为妙。盈美紧抿着嘴,任由她妈妈去塑她的身。唉!要是这个时候能给她一杯冰淇淋解解火气,那该有多好啊!盈美还在脑子里痴心妄想。 * * * 不会吧?他就是那个快要耳顺之年的安之年?盈美不信,赶紧侧过头看向她那快要六十岁,却硬比安之年小上三岁的父亲一眼。啥?!这不比还好,一比之下——盈美不得不套句广告台词了——平平是五十几岁,这、这身材哪A 差这呢啊多?人家安之年保养有方,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却比任何一个年轻小伙子都来得有魅力。瞧瞧!人家头上虽然也有一撮银白色的头发,但长在安之年的头上就是有中年人的魅力,就像大荧幕上演“麻雀变凤凰”的李察吉尔一样的帅;不像她老爸, 别说像李察吉尔了,就连金门王都比她老爸帅。而这样的人材,也只有她那个天才老妈才觉得李察吉尔会看上她——拜托!她又不是茱莉亚罗勃兹。盈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深知今天的相亲铁定会不了了之,她真想快点回家脱掉这身笨重又难受的和服。还有——天啊!这包厢到底有没有开空调啊?否则怎么会这么热呢?盈美想拉开衣襟,让她那被层层布料包住的身体稍为透透气,但她才一动,她妈妈那双X 光似的眼睛就会往她的方向飘过来。哇!她真想死了算了。她都快热死、闷死、无聊死了啦——盈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会儿移屁股、一会儿又耸肩,就像只白白肥肥的小毛毛虫似的不断的蠕动。她的动作终于引起安之年的注意。他的目光饶富兴味地盯着盈美看。 “听说杨小姐对画画很有兴趣?”安之年引出话题。但盈美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事实上,她只有在七岁那年学过画画课,而那还是因为小时候无聊,又顺应大人爱比较的心态去上的涂鸦课,说句真心话,上那些才艺班,她还真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若真要谈到兴趣——那她对安之年面前那盘综合寿司的兴趣还大一些。盈美才想着,突然坐在她对面的安之年朗朗的笑开来。奇怪?他在笑什么?盈美慌张的蹬着安之年看,只看到当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两弦月,弯弯的、亮亮的,像是月亮,又像是星星,而不管像什么,反正长在他脸上,她都觉得那美得像是一幅画。但现在不是看帅哥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她要知道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盈美侧着头去看她妈妈,只见她妈妈铁青着脸怒视她。完了!她该不会把她心里想的全都说出来了吧?盈美赶紧以双手捂住嘴巴,一副“她没做过”的撇清动作,但不管她再怎么撇清,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因为,安之年好心的把他前头那盘综合寿司跟手卷全 移到她的面前。 哦喔!怎么会这样? 盈美颓着两肩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安之年还瞧不出她的为难,拼命的劝她, “你吃吧!你不是说你对它们很有兴趣吗?” 完了!她真的说了,而且大家都听见了。 盈美真想一头撞死在桌子前面。 她都快羞死了,而安之年却还一直劝她,吃吧、吃吧—— 她也很想吃啊!但是—— 盈美用眼角余光偷偷的睨了她妈妈一眼。 她妈妈还在瞪她呢!她怎么敢吃? 可是,她肚子是真的饿了耶!为了这一次的相亲,她打从昨天就开始绝食, 为的就是看能不能利用一两天的时间,消去一些赘肉。 她是真的很饿、很饿了耶! 唔!要不——她只吃一点点,真的,就吃一点点。 盈美低着头不去看众人的眼睛,她怯怯的伸手从盘子上拿走一块鱼蛋寿司, 悄悄的塞进嘴巴里。她知道她妈妈在看她,但是,盈美鸵鸟似的以为自己不去看 妈妈的眼睛,就可以当作没有那么一回事。 * * * “杨盈美——” 一回到家,杨易子就像是头母狮子似的拼命朝盈美大叫c 即使盈美捂住耳朵,还是听得见妈妈的河东狮吼。 “你捂什么耳朵?”杨易于气得把盈美的手给扯下来。“我问你,你是不是 存心跟我作对?” “我没有!”盈美鼓着两腮,像个委屈的小河豚似的,拼命摇头解释自己说 那句话真的是无心之举,她真的没有想要破坏相亲的意思。她所做的一切,真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必须相信她。 无奈的是,盈美说再多的解释,她妈妈都不听。 她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盈美在安之年面前出了个大笑话。 “没有?没有你会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说什么你对人家面前的寿司遍比对画 画来得有兴趣?你说说看,人家安先生听到这样的话,他会怎么想?” “想我的肚子是真的饿了。”盈美小小声的回答。 “肚子饿了!肚子饿了你就可以不顾形象,连连吃了人家三盘的综合寿司吗?” 一提到盈美的恶行,杨易子简直气得七窍都快生烟了。 “你呀你——”杨易子的食指都戳到盈美的额头上了。“依你今天那副饿死 鬼投胎的表现,我看人家安先生铁定会认为你是个没教养、没涵养的女孩子——” “乱说!人家安先生还对我笑呢!”盈美赶快为自己说话。 “他笑是因为你闹了个大笑话让人家笑。人家在谈画画呢!你倒真有本事, 可以说到吃的方面去。”一想到当时的场面,杨易子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可——可他还邀我出去散步、走走耶!”盈美依旧很努力的制造假象,让 她妈妈真的以为安之年对她的印象很好。 事实上,安之年对她的印象如何,对她并不怎么重要啦!现在重要的是能让 她妈妈闭嘴,别净在她的耳边叨念才是正事。 盈美是好话说尽,杨易子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人家约你出去走走,那是人家有礼貌,知道怎么待人、怎么应对,你还当 安先生真对你有兴趣啊?” “我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算是你有自知之明。”杨易子气得坐在藤椅上,而屁股一沾到椅 子,她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既没劲又没力。 她想到今天那个场面,只能以一塌糊涂来形容,那安之年肯定是不会看上她 家的盈美了。 “看来今天的相亲铁定是无望了,所以,咱们还是得找陈太太再帮你找一个 合适的人选,这安先生说实在的并不太适合你。” “对啊!他太老了。”盈美打蛇随棍上,顺着她妈妈的话说,没想到没得到 母亲的褒奖,反倒让她妈妈赏了一个白眼。 “你以为你的条件是多好呀?人家不嫌你没姿色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想嫌人 家老!”杨易子一开口,就把盈美贬得无地自容。 盈美知道自己条件不好,但是—— “是你自己说他不适合我的嘛!”所以,她才会顺着妈妈的话那么说他呀! “我说他不适合你,是因为人家安先生的条件太好了,不说人家是大老板的 身份,光说他那数十亿的家产就已经吓死人了 说来说去,能让她妈妈挂在嘴边,谈得眉飞色舞的不就是那个“财”字嘛! 而这次盈美聪明的把嘴巴紧紧的抿住,不让自己不经大脑的脱口说出真心话。 她低头聆听妈妈的训话,任由那仿如淘淘江水般的疲劳轰炸往她的脑门冲, 末了,她母亲喝了一口茶—— 危机解除! 她妈妈终于说完了! 盈美抬起头,铁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此刻她只等着妈妈下达解散令, 那她就可以自由了;但杨易子没说“散会”,反倒打了个电话给陈太太,说是要 安排另一个相亲。 另一个! 不会吧?她才刚相亲回来耶! 妈,不要啦—— 盈美的眼睛露出那样的讯息,却让她妈妈恶狠狠的给瞪回来。她妈妈那凶恶 的眼神摆明了是在凶她,要她别多事。 别多事—— 有没有搞错?她管的是她的人生、她的未来耶!这怎么算是多事?但盈美的 心里纵使有再多的埋怨,她也只敢藏在心里头,不敢说出来让人家知道。 从小她就是个乖宝宝,她爸妈说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圣旨,她没那个胆,也没 那个力气去反抗。 没错,盈美从小就学会了认命。 认命,你要认命。 盈美小声的告诉自己,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么一辈子没有挣脱的机会了, 没想到妈妈的惊呼找回了她生命的意义与自尊。 “什么?!”杨易子不敢相信地尖叫出声。“安先生对我们家盈美很满意?!” 满意! 听到这样的字眼,盈美的眼睛当下一亮。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满意过,就连她自己也一样,而她今天出了 好大的一个糗,那个帅帅的安先生却对她很满意?! 别说是盈美不相信了,就连杨易子都不相信。 只见杨易子一手拿着话筒不停的点头,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似的,不停的笑着, 直到她挂上电话。 盈美一等妈妈挂上电话,才奔过去问:“妈,那陈太太说什么?” “说、说什么?”杨易子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直到盈 美摇醒她,她才咧着嘴,抱着盈美跳个不停。 “安先生说你憨厚、老实、可爱,说他就是喜欢像你这样性情朴素的女孩子。” 杨易子照本宣科一一地念。是吗? 他说她憨厚、老实、可爱—— 还说他就喜欢像她这样性情朴素的女孩子! 盈美的人生像是让人全盘肯定似的,所有的光辉一下子都聚拢过来。原来, 她是憨厚、是老实、是可爱的—— 原来,她杨盈美也是有优点的,也是能让人喜欢的。 那安先生原来不只是个老帅哥,他还是个大好人,因为——他找回了她的自 尊,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 一下子之间,盈美对安之年充满了感激之情。 她决定要怀着感激的情绪、崇拜的心情去跟安之年约会。 在第三次约会时,安之年向她求婚,盈美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不在乎安 之年荒唐的过去,以及十本书都写不完的情史,更不在乎安之年口中那个几乎是 个浪子的儿子。她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美、她的好,只有安之年一个人看 得见。 她不答应嫁给他,那她要嫁给谁?                 第二章 “什么?那个老不修要娶老婆了?!”身子斜躺在床上的安孝文下意识的看 了床上的女伴一眼。 他老爸要结婚了,而对象—— “他的对象是谁?”对于这点,他必须问清楚。 而他的好友左承阳却不给他面子,只肯给他一个迂回的答案。“不是你想的 那一个。” “见鬼了!你又知道我想的是哪一个?” “你想的不就是现在躺在你身上的那个吗?”左承阳毫不客气地直接掀开安 孝文的底牌。 他跟安孝文都是十几年的朋友了,他知他甚深。 安孝文不是风流,却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抢他老爸的女人,只要他老爸看 上的女人,安孝文可以不管环肥燕瘦,全部无条件的接收。 幸好安之年的品味够好,跟他搭上线的女人不是名模,就是小有名气的女明 星,论长相、气质,虽称不上一等一,但还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所以,时至今日, 安孝文玩这样的爱情游戏还算玩得心应手,没有丝毫的勉强。 只是这一次,他父亲来这招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他不是很爱许莞吗?”他还记得他父亲在追许莞时曾许下的山盟海誓,那 誓词之恶心的,他听了当天晚上就做噩梦。怎么?言犹在耳,他现在怎么会想换 人爱了呢引真是寡廉鲜耻的男人! 安孝文对他父亲是超级不屑的。 他用鼻子哼了哼,像是鼻子不通顺,得了鼻窦炎似的。 左承阳难得看到好友这么孩子气的表现,一抹笑仍挂在嘴边,并提醒行安孝 文,“你父亲是很爱许莞没错,但别忘了,许莞现在就睡在你旁边,当你的枕边 人。”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你父亲恰好不习惯跟你共用一个女人,免得等许莞怀孕 时,他搞不清楚自己要叫那孩子是儿子,还是孙子!” “你叫他别介意,我每次做爱都有用保险套,所以,如果许莞怀孕,那铁定 是他的种。”提起女人、提起做爱,安孝文的态度从来不改其玩世不恭的痞子形 象。 对于女人、对于性,之于他而言,那是生活上的必需品,一要便利、二要顺 手可丢,倒是保险套,唔——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他一边拿保险套去丢,一边问好友。 左承阳回答道:“她叫杨盈美。” “在哪工作?” “奇林货运。” “奇林货运!”安孝文听了愣了一下。“怎么不是模特儿、女明星?” “你爸换口味了。” “想必这新口味很独特。” “你来了就知道。”左承阳心知,如果安孝文看了杨盈美的资料后绝对会目 瞪口呆,惊讶于他父亲的转变。 “你哪时候到?”左承阳问。 “你在哪?” “我公司。” 安孝文看了一下时间,这里离左承阳的公司不远。“我十分钟后到。” “这么快?” “对,就这么快。”安孝文“卡嚓”一声挂掉手机,随手抽了条被单环在下 半身,光着脚丫子跳下床,准备冲进浴室里梳洗。 他之所以急着行动并不是忠于自己对左承阳那个十分钟后就到的承诺,他只 是不愿意多停留在许莞的床上一分钟。 许莞被他粗鲁不文的动作给惊醒。 她星眸半睁,光裸的玉体活色生香地斜躺在床上,媚着嗓音问:“你要去哪?” 她媚态使尽,就是想让他回头,再与她温存一下。 谁晓得安孝文像是吃了十吨的冰块似的,全身冷得像是急冻人。他口气冷淡 且简洁的回答她,“去朋友那。” “那……你哪时回来?”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许莞一听到这个答案,整个人像是吞了活气九似的,所有 的精神全都回笼,不再躺在床上佯装自己像是没骨头的女人——软趴趴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尖着嗓音质问他。 安孝文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他依然不肯施舍一句甜言蜜语哄骗她,只是 冷酷的告诉她一件事实。“意思是我们两个完了。” 既然他父亲已经不爱许莞了,那他当然就没有必要再陪许莞玩这场爱情游戏。 “再见。” 撂下一句道别的话语,安孝文将门“砰”的一声关上,自己躲进浴室里梳洗、 换装,至于许莞嘛—— 她哭、她闹,安孝文全都充耳不闻,不当成一回事。 * * * “不!你别走——” 盈美才走出电梯,就听到有人凄厉的喊着,教人停下脚步。 她以为那人是在叫她,于是,盈美便停下来,想看看那人留住她究竟想干嘛? 而她一回头,却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男人,不停的求他留下来,别那么狠 心的丢下她—— 那女人甚至说,她愿意把她的一切全给他,只求他留下—— 一切耶! 盈美心想,那个女的一定是很爱那个男的,要不然,她怎么肯把她所有的一 切全给那个男的? 心是这么的想,盈美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她看着那个女人,也看着 那个男人。 那个女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就是那种性感型的,布料少少的,还透明的像是 什么都没穿似的。 哇咧!一大早就看到这么养眼的镜头! 盈美赶紧用手捂着鼻子,深怕自己一个承受不住,当场血流如注,那就不好 看了。 “你放手!”男主角讲话了。 盈美赶紧闪到电梯旁逃生门的旁边,蹲低身子,像个小偷似的,躲起来偷看 这场戏。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难看?”男人的声音大得像是在打雷似的,而他的话 又冷得像是一把箭,既伤人又不留情面。 这种负心的男人最要不得了,拐走女人的身跟心之后,就拍拍屁股走路,而 女人一开口求他,他就说女人是如此的不干不脆,实在难看。 开什么玩笑!人都快让他给甩了,那女人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没良心的男人!盈美实在忍不住,不停的在心里直诅咒那个负心人。 这时,男人回头了——正好转向盈美的方向。 哇咧!帅、帅、帅! 这个人简直是帅到没有天理的地步,所以才有本钱伤害女人的感情。 盈美马上将这男的“点痣做记号”,要自己记得以后若是见到这种型的男人, 便要远远的躲开,省得自己也落得跟这个女的一样,又哭又求的,仍然唤不回男 人的心。 嘟嘟、嘟嘟、嘟—— 盈美手表上的闹钟悄悄地响起。 她看了一下时间。 要命!她上班要迟到了,而她还在这里管别人的闲事! 盈美用手按住手表,企图遮去声响。 男人的头转向盈美的方向,盈美马上往防火巷里藏。这时,也只有绕路避开 那个邪恶的男人了。 盈美不走正门,改从防火巷钻出去,她要上班去了。 * * * 为了赶时间,盈美破天荒的招手拦计程车,却有个冒失鬼没家教的跑来跟她 抢同一辆计程车。 “先生,这车是我叫的。”盈美生气的要跟人理论。 她头一抬,却看到一双戏谑的目光。那眼神她很熟悉,因为,她刚刚躲在电 梯转角处看了一出戏,而那出戏里的男主角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不但有着俊美的 外表,还有一双会勾人心魂的眼睛。 邪恶! 撒旦! 盈美只差没拿十字架贴在那男人的脸上。 而盈美脸上嫌弃的眼神,让安孝文不禁拿正眼看她。 当安孝文一看到盈美的脸——他立刻笑了,还笑得邪里邪气的。 她的脸是张美人的脸蛋没错,但就是身材太可怕了。“这车子你坐不下。” 他突如其来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盈美的脑筋还转不过来。 安孝文咧嘴一笑,又说:“这车是裕隆的。” “啥?”盈美继续目瞪口呆,不懂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些。 “你有八十公斤吧?”他目测的她体重,而且还夸大地猜测。 “嗄!”盈美脸色为之大变。 他、他、他……真是太失礼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污辱她! “我才六十五公斤。”才不是八十哩! 盈美站出来为自己的身材辩驳,不让他狗眼看人低,将人给看胖了。 然而,安孝文才不管她是八十还是六十哩!他只想早点甩开这个胖女人,好 让他能坐上这辆计程车赶去左承阳的公司。 于是他继续恶毒的告诉她,“那就是你太矮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有八十 公斤的错觉。” 他的眼中带着轻蔑的神采,以极为污辱人的目光扫了盈美一眼,“简而言之, 你就是坐不下这辆车子。” 安孝文要盈美赶快打退堂鼓,别跟他争了。“你坐下一辆吧!”安孝文手搭 在门把上,便要开车门坐进去。 下一辆?! 下一辆在哪? 盈美站在这里都快十分钟了,才招到这辆计程车,而这会儿这个不要脸的自 大鬼,说话恶毒、没礼貌也就罢了,他还妄想要她把车子让他,哼!等下辈子吧 他。 盈美一个使力,又把门给推回去,不让安孝文坐。 “你坐下一辆。”她颐指气使的命令他,完全不管自己足足比别人矮了一个 头。 她人矮,但气势可不输人。 盈美抬头挺胸,两个眼睛直勾勾的往安孝文的方向瞪过去。 “我都说你坐不下这辆了。”她把胸部挺得再出来也只是陡增她肥胖的事实, 没什么助益的。 “我听你在放屁。”盈美生平头一回对个陌生人说脏话,但这真的不是她的 错,实在是这个男人太恶劣了 “我坐不下后面,我可以坐前面啊!”前头副驾驶座的位置大,这会儿他总 不会再说她坐不下了吧! 安孝文则逐渐失去了好耐性。 他口气不佳地道:“小姐,我赶时间耶!” “先生,我也赶时间耶!”盈美也学他,口气一样恶劣。这就叫做“以牙还 牙,以眼还眼”。 通常,别人若是敬她三分,她同样回礼三分;但若是有人招惹到她,她必定 加倍奉还。怎么?瞧他两手擦在裤袋里,她就会怕吗? 安孝文这下子真是遇到“番婆”了。若是以往,他还有余力去哄人,但他现 在面对的是一个称不上有姿色的女人,他连多说句话都嫌自己浪费口水。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让我,那我们两个就共搭一辆,这总行了吧?”安孝 文见硬的不行,改以软攻。 他撒下网,布下陷阱,改以好言相劝,但盈美才不领情。 “我才不要跟你搭同一辆车。”他嘴巴那么坏,跟他同搭一辆车,只怕她的 寿命会短少个十年左右。 “小姐,你以为你长得很美,我恨不得巴着你不放是吗?我在赶时间耶!再 这么耗下去,我今天都别做事了。”安孝文口气颇为不耐烦。“一句话,你坐是 不坐?” “不——”盈美打算说她“不跟他坐”。 安孝文却先她一步。“先告诉你哟!你别想我会把车子让给你搭。”他十足 的恶霸理论。 盈美看了看时间。 完了!她真的快迟到了,而她若再跟这个番王“鲁”下去,只怕她这个月的 全勤奖金就要断送在这个大魔头的手里了。 为了自己的全勤奖金,盈美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好吧!我搭。”盈美弯身要坐进车子里。 “等一下。”安孝文忙着喊“就兜妈嗲”。 “你坐右边,我坐左边。”安孝文比手画脚,忙者分配位置。 “为什么我要坐右边?” “因为司机坐左边咩!我跟司机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刚好差不多等于你一 个人的重量,这样左右平均,才不会一边重、一边轻……” “一边重、一边轻!”盈美听到这种极端污辱人的话,脸色气得发青。开什 么玩笑,他虽长得比她“细瘦”,但他的个头儿高,人虽不胖,却结实有肉,一 百八十好几的身高一摆下来,就算没个八十,也有七十,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竟然 说什么他跟司机两人加起来差不多抵她一个! 他到底当她是几公斤啊! 她明明跟他说过,她只有六十五公斤,是六十五,不是一百、一百二,他是 聋了,还是得了暂时性失忆症啊?他有必要没说两句话就连损她好几十句吗? 盈美是个老实的性子,听见有人骂人不带脏字地调侃她,只能咬着牙、瞪着 眼,却好半天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因为她是真的胖。她怕自己若真反驳,只怕 这人又要说出更恶毒的话语来伤她。 而安孝文似乎是损人损上了瘾,一张嘴又张又合地继续污辱她的美。 他问:“你知道车子如果一边重、一边轻会怎样吗?” 他自问自答,“会翻车。”根本是存心想气死盈美。 盈美紧握的手气得直发抖,安孝文还很乐的继续调侃道:“怎样?我说了这 么多,你还坐不坐?” “坐。”她才不想让他的奸计得逞。 他想逼她把车子让出来,哼!他等下辈子吧! 她就是要坐,但,“我坐前面。”她才不跟他那个烂人坐在一起。 “不行!”安孝文想都不想的否决她的提议,她要坐就得跟他肩并着肩的坐 在后座。 “为什么?” “因为我怕前面太重,会翻车。”他笑吟吟的继续污辱盈美。 盈美只能咬牙切齿地要自己冷静,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是好是坏、是美是丑都不关他的事,她不需要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觉得心情 低落。 盈美退开一旁,让安孝文先坐进去——因为,他怕翻车,要坐左侧,所以她 只得让他先坐进车里。 盈美没想到安孝文一坐进车里,就把她撞开,她冷不防地被撞到一旁,他则 找机会赶紧把车门关上,还口气恶劣地要司机赶快按下中控锁锁门。 “快快快!别让那个女的进来,她吨位那么大,你不怕她坐坏你的车子吗?” 安孝文像是怕盈美没听到似的,吼得像是在打雷。 司机一惊慌,真的依照安孝文的话做,真用中控锁把门给锁了,让盈美进不 来。 安孝文笑得像是偷腥的猫。 “快!忠孝东路,我赶时间。”安孝文交代去处后,便好整以暇的坐在车内, 看着外头气得快要冒火的盈美。 他也不知自己是打哪儿来的恶作剧因子,竟然这么幼稚的想跟她开玩笑。安 孝文回过身,朝着那个目瞪口呆,似乎还不怎么敢相信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的盈 美大力挥手道: “再见。” 然后——他坐着计程车扬长而去。 他与她渐行渐远,但他咧着嘴笑的得意模样一直存在于盈美的脑子里,久久 挥之不去。 事实上,盈美是吓傻了、气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劣的人呢? 他真的把她给撞下车了耶!而且,还是用他的屁股耶! * * * “不会吧?!”当安孝文看到他父亲新欢的资料之后,脸色变得一片惨绿。 “没那么惨吧!”左承阳把征信社的公文袋从安孝文手中接过去。 这资料他先前就看过一遍了,那时候,他只觉得杨盈美差只差在身材有些走 样,但——好吧!就算她人胖了些,不是个美人模样,可是,孝文也没必要摆出 一副被鬼打到的惊吓表情,活像那个杨盈美是个大妖怪似的。 “你不懂,我见过她。”安孝文没力地吐出真相。 “真的!在哪?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许莞的住处。”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的恶作剧了。 “她也住那?!”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早上我车子抛锚,于是跟她抢计程车。” “你跟她抢计程车?”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有听没有懂? “嗯!而且还是我抢赢。” “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对于女人,安孝文虽做不来有礼绅士的那一套,但 最起码的尊重他还是有的。 而跟女人家抢东西,安孝文这还是头一遭。 “你用什么方式抢赢计程车的?”左承阳很好奇。 “我用屁股撞开她,让她跌个四脚朝天。” “什么?”用屁股撞人,而且,还让她跌个四脚朝天!“这很恶劣耶!”安 孝文这么做,实在堪称是恶霸行为。 “我知道。”而且,他做的恶劣事还不只如此。“我还嬉皮笑脸的嘲笑她胖, 把她贬得跟一头猪没什么两样。”安孝文全招了,他这不是在忏悔,而是在回忆 自己做过什么。 人说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不能连自己做过什么都还搞不清楚就上战 场打仗。 一听完安孝文的所做所为之后,左承阳立刻摇头叹息。“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什么?” “放弃把这女人把上手呀!”左承阳的手指点着放在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 女孩有一张圆敦敦的脸,活像是和善的笑弥勒。 唉!这女孩纵使脾气再好,也不可能爱上一个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男人吧! 但,安孝文却不这么想。 “我才不放弃。” “不放弃?不放弃,难道你真要去碰钉子才甘心啊?!嘿!你该不会以为你 把人家贬得那么惨,她还会喜欢上你,愿意跟你有一腿吧?!” 安孝文露齿一笑。 嗯!他的确是有此打算。 “这资料我拿走了。”他还赶着去奇林货运应征工作呢!                 第三章 盈美发誓,她真的见过这个男人,因为,今天早上她连遇上他两次,第一次, 他扮演负心汉的角色;第二次,他演个地痞流氓兼无赖,不只抢她的计程车,他 还恶劣地撞开她,让她跌了个四脚朝天,为此,就算他那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只是,这人的厚颜无耻是不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啊?! 瞧瞧!他迈着自以为潇洒的步伐朝她走来,脸上还挂着无耻的笑容呢! 怎么?才不过短短两、三个钟头,他不会那么健忘的忘了她是谁了吧?盈美 寒着脸,瞪着安孝文。 安孝文就像是不曾见过盈美似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前来应征。 “我们公司不缺人。”盈美看都不看他的履历一眼,食指一伸,将搁在她前 面的纸张推回去还给他。 她对他的态度比起他早上的恶行算是好的了,如果他够识相,他就该摸摸鼻 子走人。别净杵在她面前碍眼。 “小姐,你先别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我的履历表,你行个好,使个方便, 给我个机会行不行?”他软语相求。 那模样之有礼、那姿态之谦冲,要不是盈美早见过他是什么德行,她还真会 被他和善的表相给唬弄了。 “不行!”她断然拒绝。“我们公司不缺人——” “小姐,容我冒昧地问你一句,你是人事室的职员吗?” “不是。” “不是,那你怎么知道你们公司不缺人?”他要来之前,明明打电话让他的 好友替他打通关节,硬逼奇林货运卖个人情给横山产物,暂时安个闲差给他的。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进来奇林的第一关便遇到他的克星。 他跟杨盈美铁定是八字犯冲,要不然,怎么他一遇到她便接二连三地不顺, 瞧!他一来奇林,她就在大门口等着他。 打死他,他都不信她是总机或是招待。 因为,当总机或招待的人多少需要几分姿色,而杨盈美的长相虽然不差,五 官清秀灵动,但就是身材可怕了些。 “你们公司的总机呢?”安孝文不想跟她哕唆,打算直接找总机小姐。 他想,若再跟杨盈美耗下去,他八辈子都等不到进奇林的机会。 “上头找她去交代事情。”盈美很顺得接口,而后,随即一愣,咦?不对啊! 他怎么知道她不是总机?! 她疑惑的直瞪着安孝文,嘴巴蠕动着。 “你别问。”安孝文知道她要问什么,但他天生嘴巴坏,怕她一问,他会控 制不了自己的贱嘴,忍不住说话损她,届时,坏了他的计划那就大大不好了。 他的模样怪里怪气又神气巴拉的,哼!他狂什么狂呀?不问就不问,谁希罕 跟他说话了! 盈美头一别,下巴抬得高高的,也学他的神气模样。 * * * 盈美没想到安孝文真成了她的同事。 那个痞子也不知道是走什么狗屎运,一来应征,本来没有缺的职务却临时出 缺,硬是让他补了进来,现在他们两人就同在一层楼工作,盈美一抬头就能看见 那个痞子在笑。 瞧!他这会儿不是又站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招蜂引蝶了! 一群女同事围着安孝文说说笑笑的,活像公司请他们来上班不是来工作,而 是来说话聊天的,而最最不要脸的人就数安孝文。奇怪了,他不是新进员工吗? 那他怎么不懂什么叫做谦虚呢?进公司不到一天,却像是跟每个人都很熟似的, 跟每个人都聊得眉飞色舞,而且,大伙被他这么一哄,还起哄的说要替他办迎新 活动呢! 而迎新地点就在顶丰栈。 有没有搞错啊?那里连一杯小珍奶都要花上一百八十块的新台币,在那里办 迎新,岂不是要她的荷包大出血? 不去!盈美在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花一毛钱去请那个大猪头吃饭。 开什么玩笑!想当初她进奇林的时候,公司的同事不过是叫了一些茶点、一 些饮料,大伙聚一聚,然后再闹一闹她,顺便调查一下她的家世背景,说一些三 姑六婆才聊的闲话;凭什么这个猪头一来,她就得请他去顶丰栈。 不去,她死都不去。 盈美的头摇得都快断了。 “交钱。” 可盈美才打定主意,一只不识相的手臂便横了过来,手臂的主人手掌还是向 上的呢! 盈美看着那修长得像是钢琴家才有的手指头,两道眉皱得跟两座小山似的。 她心忖,交钱?叫她交什么钱啊? 她抬起头瞪着他。 安孝文脸上依旧嬉笑着。“我们今天要去顶丰栈。”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自以为潇洒的站着三七步,一双桃花眼飘向盈美。 要是以往,盈美的三魂七魄不立即让他勾去三魂六魄才怪,但经过早上那场 计程车争夺战后,盈美无异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的美色魅惑不了她的眼,他的强健体格无法迷乱她的心,她只当他是妖魔 鬼怪,恨不得他速速离去。 只可惜她今天早上出门时,没把盐巴带在身上,要不然,这会儿她就可以拿 来降妖伏魔了。 而此时,既然无法降妖伏魔,那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对他来个冷脸相待。 “我不去。”盈美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拒绝参加他的迎新会。 “大伙要为我办迎新活动。”他怕她不知道他们去顶丰栈是为了什么,于是 赶紧加强补述。 “我跟你又不熟,干嘛为你迎新?” “就是不熟所以才要去咩!来,乖,听话。”他以手掌拍拍她的手背。 奇怪!他在做什么?干嘛拍她的手! 盈美瞪着他看,像是对待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提防着他。而安孝文却冷不防的 抽走盈美的包包。 “喂喂喂!你想干嘛?”孟美站起来,踮高脚尖想抢回她的东西,无奈她足 足比安孝文矮了一个头都不只,踮高脚尖只是突显自己的手短脚短之外,她什么 也捞不到。 安孝文从她的皮包里抽走一张一千元的新台币。 盈美脸上的血色急速退去。 “你在干什么?强盗劫匪都没你来得恶霸,还我钱来!”盈美不停的跳着, 想抢回她的新台币。 安孝文左闪右躲地避开她,就是不把钱还给盈美。“这是迎新费用,每个人 都要交的。” “我都说我不去了。” “不行不去。”他进奇林的目的就是为了她,她不去,那他还有什么搞头? “每个人都要参加,谁都不准不去。”他的能度比恶霸还嚣张,拿了她的钱就去 交给会计。 眼看大局已定,盈美救不回自己的新台币,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跌回 座位上,开始为自己的一千块默哀。 * * * 盈美想过了,她就算是花一千块消灾解噩吧!反正,她打从遇到安孝文开始, 就没再碰上一件好事,一千块花了就花了,就当它丢了算了,她才不要去参加他 的迎新晚会,省得又让他弄得满肚子怨气。 盈美下班了,却一直在自己的位置上磨蹭,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她才开始 收拾东西。 在公司里,她虽不是个独行侠,但好像只要她不出声,就随时会被人给遗忘, 就像现在,她明明交了钱,却没跟大伙一起走,然而,却没一个人发现她不在, 想来还真是泄气。 盈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神情落寞的低着头坐电梯直到一楼, 出了电梯门,她还是闷着头走路,连看都没看前面一眼。 安孝文远远的看她走过来,不解的心忖,这人是怎么回事,地上有金子可以 捡吗?否则,她干嘛老是低着头走路? “喂!你走过头了。” 盈美没看到安孝文正在等她,身子越过他,弯腰驼背的走过去。而她那低头 走路的模样让安孝文气得忍不住拉住她的发辫,留下她的人。 “哇——很痛耶!”盈美被拉了头发,这才回过神。“你干嘛拉我的头发?!” 她一手按着自己的发根,抢救她那可怜又无辜的头发,而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 煞星,她当下气得横眉竖眼,胸口满溢的怒气一古脑的全倒向他。 但他完全不怕她的怒脸相向,反倒还理直气壮说她的不是。“脚短。” “脚短!”盈美一听到这样的形容词,顿时脸色一变,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就是骂你脚短,怎样?不服啊?放狗来咬我啊!哼!”他从鼻子逸出冷 哼,还得理不饶人的数落她,“谁让你的动作这么慢,害我在楼下等你等了快半 个钟头。小姐,我是今天的主角耶!”哪有主角还慢到的! 安孝文龇牙咧嘴的指责着她。 他从来没等过人,这个痴肥的小妖女可是头一个!一想到自己如此委曲求全, 竟然还得不到她的好脸色,他就一肚子火。 他头一低,看到她还瞪着他看,手里抱着她的包包。他眉心一皱,好奇地问: “你包包里到底有什么行头,怎么收拾个东西要收拾半个钟头那么久?”他好奇 的想要抢走她的包包,看看里头的宝贝。 他又想动她的包包了! 盈美才不让他得逞哩! 开什么玩笑,上回他动她的包包,才须臾间,她便丢了一千块,而这会儿他 又想拿她的包包做什么? 盈美把自己的包包抱得紧紧的,一副防贼的模样。 安孝文缩回手。“不看就不看。”反正女孩子的玩意,还能有什么,不外乎 就是镜子、梳子跟几包面纸、卫生棉,送给他看,他还没兴趣哩!安孝文头一别, 故作不在乎状。 “上来吧!”他长脚跨坐在一辆借来的摩托车上,抛了顶安全帽给盈美。 盈美手忙脚乱的接住安全帽。 “这是干什么?”她抱着安全帽,傻呼呼地看着他。 “载你去顶丰栈呀!怎么?你该不会是想用走路的去吧?”安孝文像是在看 怪物似的盯着盈美看。“别说我没警告你哟!从这里到顶丰栈可是有一段不短的 距离,你要用走的去,铁定走到你的两条腿废了,都还没走到!” 他是好心建议她,不想看她瘸了腿。 瞧!他人是不是还不算太坏? 安孝文龇牙咧嘴地笑着。 盈美压根不理他自以为幽默的黑色笑话。 “我没说我要用走的去——” “那就是要坐计程车了?甭了,我有现成的两轮车,载你一程,省钱又省时。 上来吧!不收你钱的。”他拍拍后座,一副赏恩不求回报的嘴脸。 他那副嚣张的模样,看得盈美真想叫他去吃屎。 这人狂得一副没有天理的模样,好像每个人都要卖他面子,吃他那套玩世不 恭的处世态度。 盈美根本懒得理他,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包包扭头就走。 “嘿!你真的很没右方向感耶!顶丰栈在那个方向,你走错边了。”安孝文 跳下摩托车,又拉住她的发辫。 他似乎很喜欢找她头发的麻烦!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盈美气呼呼的掉头抢回自己的头发,她怒视着他怒吼道:“你别老拉我的头 发行不行啊?” “行!只要你长点脑子,你说什么都行。” “我长脑子?!”他在说什么啊? “你有长脑子,怎么会听不懂人话呢?我不是说了,顶丰栈往那边走——” 他修长的手指往右边一指,脸上的表情摆明写着她很笨。 拜托,她才不是笨呢!她只是不想替他办迎新。 “我不去顶丰栈。”所以她老实说。 “不去顶丰栈?!” “对,不去。” “可你交钱了。” “那是被你逼的,记得吗?是你抢了我的包包,拿了我的一千块。”他做的 恶劣事若是胆敢忘了,她绝对会拿大榔头敲晕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学宫雪花扮 白痴。 “不管你是基于什么理由才交那一千块,反正,你现在钱交都交了,不去白 不去,走吧!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他拖着盈美,要她上车。 盈美却抵死不从。 “你别闹别扭了,这样很不讨人喜欢,你知不知道?”安孝文从没见过像她 这么别扭的女孩。 向来只有女人哄他开心的份,他这辈子还没这般低声下气的求过哪个人,今 天,他算是为她破例了,而她却还在拿乔,不领他的情。 安孝文可不觉得他有那个好脾气可以任由盈美摆布他的心情。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扛起盈美,将她丢上他的摩托车,哼都不哼一声, 就骑着他的野马扬长而去。 而盈美她、她安全帽都还没戴好耶! * * * “干嘛?闹脾气啁?”安孝文看了盈美一个晚上,只见她气鼓鼓地涨着两个 腮帮子,筷子却动都不动一下。 而他更奇怪,公司里的女人这么多,他偏偏要去招惹那个净会闹别扭、生闷 气的人。 瞧她一个人待在角落,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干嘛呀?他是让她来迎 新的,又不是要她来吊丧的! 安孝文抛开那群将他团团围住的女人,走过去捱着盈美坐下。“这里的东西 很好吃,你不吃白不吃。”他替她拿了像山似的食物搁在她的面前,不停的鼓吹 她,吃吧、吃吧! 活像她不吃就是对不起他似的。 盈美不禁瞪了他一眼。 在他的脸上有着他不改的痞子笑脸。 算了,为了她的耳根子清静,也为了对得起她那瘦扁的荷包,盈美负气地闷 着头用餐,理都不理安孝文刻意的讨好跟奉承。只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她乖 乖的吃东西竟然也能生是非! 他一下抽气,一下哇、哇、哇的鬼叫着,让人想不抬头注意他都是一件很困 难的事。 “你到底想怎样?”盈美气愤地放下刀叉,生气地瞪视他。 只见他单手支着脸,以手托着他那张好看的脸,笑吟吟地望着她。 他那模样看起来邪里邪气的,一副想诱拐良家妇女的不良表情,哼!他以为 他摆出这样和善的脸,她就会被他骗了吗? 开玩笑!今天早上她可是亲眼目睹他吃干抹净,手脚利落且毫不留情的抛弃 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耶!她没在他离她两尺远的时候,就一脚把他踢到天涯海 角,已经算得上是对得起他了,此时他居然还有脸对她嬉皮笑脸? 他是没长眼吗? 哼!盈美瞪着他。“你干嘛不停的抽气?” “因为我很讶异。” “你讶异什么?” “讶异你的胃口真好。”他以有趣的目光扫了摆在她面前的盘子一眼。 只见五个大盘子叠在一起放在盈美的面前,盘中空空如也。 原来盈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完安孝文替她张罗来的食物,而且,连带将 他打算祭他自己五脏庙的食物也全给于光了。 她可真会吃呀! 安孝文的眼中闪着惊叹号,在他有生之年,还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在他面前是 如此放肆且恣意吃东西的。而令他意外的是,他目睹她如此豪气干云的用餐方式, 他竟没有丝毫的不快,反倒觉得她的好胃口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安孝文眼里闪着笑意,而那笑意看在有心人眼里,盈美自动把他眼里的兴味 解释为,她真像猪啊! 可恶!这个小人,他先是劝她吃,继而又暗地里笑她胖! 是,她是胖,那又怎样?他干嘛那么讨人厌,时时刻刻坐在她身旁提醒她这 个让她伤心的事实? “你可不可以滚远些?” “不可以。” 她瞪大的眼似乎在问,为什么? 说也神奇,因为一向不懂女人暗示的安孝文,这次竟看懂了盈美愤怒的眼波 正打着什么暗号。 他顺口回答她,“因为没位置了。” 他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盈美看看邻近的位置,明明还有几十个空位,他 是眼睛脱窗了呀?竟然说谎都不懂得要打草稿。 不过,由他连说个谎都没什么诚意的情形看来,足以见得他甩女人的时候, 肯定连句甜言蜜语的谎话也不愿意说。 想到这里,盈美便为他的女人感到不值。 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是要一辈子伤心。 幸好她早在遇上他之前,便识得他的真面目,要不,以他那副多情又多金的 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依她以往的性子,只怕她早就不明不白的暗恋他一辈子了。 盈美实在为今早那幕小小的意外感到十分的万幸。 为了庆祝自己能摆脱魔掌,盈美又扒了只虾子放进她嘴里。 她爱吃虾,安孝文看得出来,因为,打从她一坐定,一双眼珠子就直盯着前 头的蒜泥虾猛咽口水。 见她口水咽得凶,他忍不住帮她夹虾,甚至剥了虾壳一一送进她的碗里。她 不知感恩,倒是摆出一副他很烦,还要他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的嘴脸。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安孝文顺手又挑了一只虾送进她的碗里,还以 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的两颊被食物给撑得鼓鼓的,嘴角还沾着酱汁。 安孝文一向不怎么欣赏不美的事物,偏偏盈美此时嘴角沾着脏东西,让他怎 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你的嘴角有东西。”他用食指比比自己嘴的右边。 盈美拿着纸巾连忙往自己的嘴的右边擦拭。 “不是右边,是左边……上面一点……太上面了,下来一点……不对、不对,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算了,我替你擦好了。‘’ 安孝文没什么耐性,几次跟盈美比手划脚无效之后,他索性抽起两张餐巾纸, 将盈美的头按向他,直接帮她擦掉嘴角上的酱汁。 她的头离他的心好近,近得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盈美的 心跟着心跳加速。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他的手按在她的头上,却比直接按在她胸口来得让她脸红心跳?盈美的 头昏昏沉沉的,人也在懵懵懂懂中,她似乎撞见了爱情的模样,但她还没来得及 看清楚爱情究竟长什么德行,那个可恶的安孝文就把她的头给推开来。 他皱着脸、皱着眉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钝的女孩,连吃个东西都像 个小孩一样。”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里有着他惯有的嫌弃表情。 盈美望着他,看见他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情,先前对他的意乱情迷,甚至是 基于他好心才帮她擦酱汁的感激之心,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个男人—— 她真想叫他去死。 “哇!干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看见她突然变凶的嘴脸,安孝文吓 了一跳。他不懂女人为什么总是能变脸像翻书一样快。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我对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吗?” “嗯哼!”他用鼻子喷气,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 “因为我讨厌你无心释放的温柔。”她知道那只是他的习惯,但她不喜欢他 那样。她是一个爱作梦的女孩,他无端端的对她好,只会让她胡思乱想,她不以 为这样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她知道自己的声明无异是画蛇添足,他早在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嫌她胖、嫌她丑,虽然他现在的行为表现得怪里怪气, 一点都不像早上她遇到他的时候那样,但像他这种长相俊俏,又会耍嘴皮子的男 人肯定很受女人的欢迎。 他看惯了美丽的女人,肯定不会将她这只丑小鸭放进眼里。但她防的人是自 己,不是他。 她怕自己如果没离他远一些,便会傻傻的掉进他的温柔陷阱,傻傻的为他痴 迷,所以,她祭出她有未婚夫,希望他能离她远一点。 未婚夫! “哦?”安孝文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头,很高兴他们两个终于切入正题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 这倒是安孝文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他老头! 真是个有趣的说法! “除了他是一个好人之外,他还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温柔、体贴,跟你一点都不像的人。”盈美很自然的拿他跟安之年比。 而偏偏安孝文就讨厌这样的比法,他的嘴角很不自然地扯出一抹笑。 不知怎地,盈美就是懂他这抹笑里没有善意,她有预感,眼前这个和善的安 孝文就快变不见了。 果不其然,他冷笑没两分秒钟,便瞥了盈美的盘子一眼。 “你虾子少吃一点——” 盈美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于是赶紧用两手紧紧护着她的盘子,要他别别觊 觎她盘中的食物。 没想到安孝文并不是想吃她的虾,他是要说—— “虾子的胆固醇高,你都那么胖了,还不停的吃,你不怕年纪轻轻就脑中风 啊?”他果然嘴巴坏,而且,恢复本性后的他,那副嘴脸更让人恨不得扒他的皮, 啃他的骨。 可恶! 盈美涨红了脸,两手拿着刀叉,一副想跟他把命拼的模样,无奈,安孝文根 本不给她机会。 他撂下那句脑中风之后,便丢开纸巾,推开椅子,闷不吭声的掉头离开,那 气愤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像是足足吞了十吨的火药似的。                 第四章 看见安孝文头回也不回的离开迎新晚会,一向贪吃美食的盈善见突然对满桌 的食物了无食欲。 她心想,或许她是真的过分了一些。 说句老实话,自从安孝文进公司后,他就只有讨好她的份,并没对她做出太 过分或是逾矩的行为。 她讨厌他讨厌得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也难怪他要嘴巴坏,净说一此浑 话来污辱她了。 盈美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她就原谅安孝文一次;并打算从第二天开始,不 再莫名的把安孝文当作敌人看待。 她就当地是普通的同事好了。 这么一想,盈美对安孝文便没有先前的芥蒂。只是,当盈美要对安孝文好的 时候,他却莫名其妙的没来上班。 这一整天,盈美的心中始终感到忐忑不安,怀疑安孝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会吧!她昨天虽然诅咒了他几句,但她并不是真心的,她只是随口说说, 她不是真要他去被车子撞,可是,为何她今天的眼皮一直跳? 盈美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就在盈美胡思乱想之际,同事小方叫道:“盈美,二线电话。” 盈美心惊地接起话筒,怯怯地说了声,“喂!” 她其实好怕自己会听到什么坏消息。 “盈美。” “妈!是你!”一听到是妈妈的声音,盈美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打电 话到公司来?有什么事吗?” “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厂盈美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中大石一下子又提到她的喉咙。 “是爸爸吗?” “不是你爸,是你老公。” “我老公引” “就是安之年。” 安之年!咚的一声,盈美的话筒掉下地。她不是讶异安之年出事,而是庆幸 出事的还好不是安孝文。 她这是什么心态呀? 盈美没来得及搞懂自己的情绪,便被母亲十万火急的叫回家了。 * * * 安孝文是在凌晨三点接到越洋电话,才知道他父亲在旧金山跟人撞车,当场 死亡,车内还有个年轻的孕妇。 那名孕妇有个洋名叫雷瑞秋,是个中美混血儿,年约三十,是个美人儿,听 说跟他父亲是在秀场认识的。 雷瑞秋是个过气的舞台剧演员,近几年来已退出舞台,专门训练走秀的男女 名模,偶尔兴起,她也会下场客串几回。 一个演员、一个名模,外加一个美人—— 对嘛!这才是他父亲的择偶条件。只是,他不懂他父亲既然已有雷瑞秋那样 的美人作伴,干嘛还去招惹杨盈美那个小拙女? 安孝文抽着烟,大厅上,她母亲还在跟他几位大妈、小妈们吵。这些全是他 父亲下放的女人,以前,她们几个争的是他父亲;现在,她们争的则是他父亲的 家产。 她们不懂的是,为什么他父亲要把所有家产的百分之四十外加位于桃园的那 座古厝大宅送给一个叫做杨盈美的野女人。 野女人! 这样的字眼冠在盈美那种长相平凡、个性单纯的女孩身上实在是太刺眼了, 安孝文实在不敢苟同,但他也同样质疑他父亲的意图。 他父亲真的爱上盈美了吗? 若真的爱,那雷瑞秋呢?雷瑞秋算什么?还有,雷瑞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又 算什么?安孝文搞不懂。 他搔搔头,努力想从一团迷雾里找出个头绪。但他母亲却抓着他的手,要他 跟她走。 “走去哪?” “去找那个叫杨盈美的野女人。”那个女的今天会去律师事务所,她们几个 就在那里守株待兔,她们才不怕那个狐狸精不出面。 “杨盈美!你找她做什么?” “看看她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凭什么要分走咱们家百分之四十的家产!” “妈,那是爸的决定,她怎么会清楚。” “你怎么知道那个狐狸精不清楚?搞不好就是她怂恿你爸把名下的财产过到 她名下的。”安家二太太,也就是安孝文的母亲咬牙切齿地说着。 安孝文说不过母亲,只好投降。 “好吧!既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只是,你要去找她是你的事,别把 我拖下水。”安孝文对他父亲跟他的女人之间的恩怨一向没什么兴趣。 “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爸爸一生所有的心血全落 在一个外姓人的手里吗?” “妈,你别替我洗脑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淌那浑水就是了。”他还有更 重要的事要厘清,比如说盈美跟他父亲真正的关系,还有他父亲对她真正的意图。 “妈,你快去,省得待会让大妈、三妈她们抢先一步,到那时候,你不怕你 少分了一杯羹?”安孝文挑着重点讲。他明白他母亲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自己输 给安家另外两个女人。 果不其然,他母亲一听到大妈、三妈已经出门,便急忙赶着出门,不管他了。 安孝文落得清闲,但他心忖,那个可怜的小老鼠杨盈美接下来可能有苦日子 过了,毕竟,安家那三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 * * “什么?他已经有三个老婆了!” 直到安之年出事,盈美才知道她嫁去安家不是做大,而是当小老婆!这…… 有没有搞错啊? “妈,你当初是怎么看人的?怎么挑个有老婆的人给你女儿当丈夫?” “盈美,现在他人都死了,你就别跟你老妈翻旧帐了,你现在该烦恼的是安 家众多的亲朋好友,当他们听到你一个未过门的女人竟然独得安之年百分之四十 的遗产时,他们会怎么对付你?”杨易子急得直在客厅里绕圈圈。 她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的,没个安宁。 还有——“盈美,你晓不晓得安之年还有个儿子?” “他那种岁数,有个儿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说,头一回见到安之年时, 人家不是就说他有个儿子吗?是妈妈自己没听见,这会儿才在那里大惊小怪,活 像人家安之年有儿子是有损阴德的事。 “他有儿子的确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我听隔壁的陈太太说,他那个儿子 可邪恶极了,盈美,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专挑他老爸的女人下手?” “下手!”这是个多么耸动的字眼。盈美马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母亲,“他的 儿子是个杀人犯吗?!” “比那个还恐怖!” “真的假的引”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杀人犯更恐怖的?“他做了什么歹事?” 盈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准备听鬼故事的表情。 她妈妈小声地说,“他专门抢他爸的女人。盈美——” “啊?” “你说,你最近有没有惹到不该惹的男人?” “没有啊!”盈美想都不想的就摇头。她压根忘了在她的生命中,浪荡不羁 的安孝文就是那种属于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杨易子总算是放心了。她可不希望她好好的一个 闺女,无端惹到安之年的儿子——那个煞星。 另外——“盈美,妈告诉你,待会儿那些恶人要是真来了,你别怕,妈妈让 你靠。” “妈,我不怕她们的。” 不怕!“那最好了。”杨易子生平头一次觉得女儿很争气,如此不怕恶势力。 “妈,我不怕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要安家的家产。” “什么?不要!”杨易子尖着嗓音,发出像杀猪一样的声音。“你是猪脑袋 啊?你到底晓不晓得安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啊?安之年的财产没有上亿,也有上千 万,百分之四十的家产外加一间老宅,女儿啊!你的脑子是坏了呀?你怎么能说 不要就不要?” “妈,我们跟安家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东西?” “我们跟安家怎么会是非亲非故?女儿,你不会忘了你是安之年未过门的老 婆吧?” “那叫未婚妻。”她妈妈别一生气起来,就拽着古文说话,活像个唱戏的, 听起来挺碍耳的。 “是哟!是未婚妻。你都承认自己是安之年的未婚妻了,那拿他百分之四十 的家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易子倒是觉得女儿收下那些钱财应该收得理直气 壮。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律师事务所说一句有的没的,从今以后,你就别想 再叫我一声妈。” 她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生了一个笨女儿,老把到手的财富给往外推。“妈— —”盈美想叫妈妈别这样。 但杨易子是财迷心窍了,一时的利益薰心,她是不管盈美怎么劝,都要分到 安家那一杯羹。 盈美迫于无奈,只好顺从母意。只是,那安家的家产她拿得好心虚耶! * * * 那是一场混战,盈美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堪的场面,想想,那安之年也真是可 怜,尸骨未寒,他的妻儿子女已各个脸红脖子粗的争夺他的家产,至于他的死— —他的家人倒是不怎么在乎。 经过一场口水战,盈美虽没让那几个女人给口诛笔伐的成了十大恶人之一, 却也被磨得没什么精力。 还好她妈妈有先见之明,懂得跟她一起来应付安家这些豺狼虎豹,否则,此 时她绝对不可能完好如初的站在安家古厝前。 只是,她真要搬来桃园,住进安家古厝吗? 盈美站在大宅前举棋不定。 依照她妈妈的想法,是希望她能以安家四太太的身份搬进来,这样,在安家 人的面前,她才站得住脚;只是,安之年死都死了,她再怎么努力也当不了安家 人,这古厝她如果住进来,会觉得良心不安;可是,她要是不住的话,她妈妈铁 定会照着三餐叨念她,直到她的耳朵长茧为止。 为了让大伙的生活过得宁静些,盈美终于勉为其难的搬进来。 这安家古厝美其名为大宅,其实却一点也不大,只是建筑陈旧,或许是民国 初年时的建筑吧!所以堪称为“古厝”二字。 盈美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的环境了,所以,这里虽然离她工作的地方 遍了些,但为了这里难得的清幽环境,盈美泡不以为忤了。 * * * “大少爷,这是不行的啦!”安家的顾问律师郝正言愁着一张脸,几乎要跪 下来求安孝文高抬贵手了。“你父亲的遗嘱明明不是这么定的。” “我没要占那个女孩的便宜,我只想弄懂她跟我父亲的关系。” “那你就尽量去弄懂啊!” “可是,她避我如蛇蝎,我连站在她身边,足足离她五步远,她都嫌那里的 空气太污浊,这教我怎么调查起?”安孝文太了解盈美厌恶他的心态了。 他是不在乎她怎么想他,但他必须有机会接近她。 “你不帮我,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你见过她?”郝正言捕捉到安孝文的语病。 “几面之缘。”安孝文避重就轻地打算一语带过他跟盈美之间的事。 他那口气淡得让人起疑。 郝正言根本就不信安孝文跟盈美之间只是简单的几面之缘就能带过的关系。 “你该不会劣根子不改,一听到杨盈美是你父亲的新情人,你马上就爬上她 的床了吧!” “你放心好了,她的床我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上了。” “这就好。”郝正言一脸的“好里加在”表情。 安孝文才没傻到会告诉郝正言事情的真相是他找不到床,而不是不想上,更 没告诉郝正言那该死的杨盈美的眼光诡异到了极点,丝毫不将他的男性魅力看在 眼里,一心只想躲开他。 要不是她那么努力的想远离他,他这会儿需要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郝正言吗? “一句话,帮不帮?”安孝文对好友下了最后的通牒。 郝正言叹了一口气。 他是在叹自己交友不慎哪!“怎么帮?” “想办法让我名正言顺的住进安家古厝。” * * * “什么?你要住进去跟那个狐狸精同居?”安孝文的娘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儿 子在打什么主意后,当下举双手双脚投反对票。 “我不赞成。” 安孝文的娘太了解自己儿子是什么个性了,他看不惯他父亲娶妻纳妾、换老 婆如换衣服,再加上她打儿子小时候开始,就不断在儿子面前哭诉丈夫的败德与 寡情,所以,孝文对他父亲向来没什么好感。 他们父子俩打从孝文懂事开始就杠上了。 她知道外头是怎么传孝文的,他们说孝文专抢他老子的女人。 她知道儿子之所以这么做,泰半的原因是为了她,因为,她老是在儿子面前 说安之年的薄幸,说那些狐狸精的狐媚,有一次,她甚至在十六岁大的安孝文面 前割腕自杀,要死给安之年看,没想到安之年没受到影响,反倒是正值青春期的 儿子有了改变。 好像就是从她自杀那次开始,安孝文的行为就变得放荡不羁。 安孝文第一个勾搭上的女人是他的家庭教师。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但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她怀疑安之年跟儿子 的家教有染,几次在安孝文的面前哭死哭活的,没多久,安家便爆出丑闻,有个 下人看到安孝文跟女家教上床。 安之年是个很爱自己的男人,他不怎么疼儿子,但却更讨厌不贞洁的女人, 所以,那个女家教当场让安之年逐出家门;在那之后,安之年每交一个女朋友, 很快的,安孝文马上就带那个女人上床,不管那个女人他老子用过没有,他都照 上不误。 安孝文虽然从来没跟她这个当母亲的提过他之所以抢他老子的女人的理由, 但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他是为了她。 安孝文用这种法子来制止安之年再娶妾,而且,这个法子显然相当有效,因 为打从那次起,安之年虽然还是一样常常流连花丛,却不曾再娶任何女人进安家, 唯独这个叫做杨盈美的女人。 “孝文,你父亲都已经死了,你实在不用再去沾染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妈,你以为我要干嘛?” “你不是要去勾搭那个叫杨盈美的女人吗?” “我没有要勾搭她。”这是实话,一来是因为他父亲已经死了,所以没有必 要;二来是因为杨盈美真的构不上他的审美标准。 “我进去老家是为了试探敌情,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回属于我们安 家百分之四十的家产。” 安孝文给了母亲一个她会点头的答案。他相信他母亲会点头的,因为在这世 上,她母亲除了他爸跟他之外,是第三个最爱钱的人。 果不其然,安孝文的娘再三考虑后,终于点头答应冒险让儿子搬去桃园古厝, 跟那杨妖女一起生活。 * * * 安孝文! 当盈美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桃园的安家古厝时,万万没想到她一打开门,见 到的竟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安孝文! 盈美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见他全身上下完好,没有任何挂彩的迹象,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他没死,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盈美吁了一口气。这才想到——“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是我家。” “你家?!”她杏眼圆瞠,她的小脑袋瓜还是没弄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安孝文。” “我知道你叫什么。”她又没得老年痴呆症,打从他进公司的那天起,她就 把他的一言一行刻在心板上,要自己小心这个人。 所以,她记得他做过的很多事、说过的很多话,当然也包括他的姓跟名。 他叫安孝文嘛!她知道。 等等!安……安孝文! 盈美的眼睛突然张大,像是想到了什么。 “很好,算你有得救。”安孝文点头称许。 “你真是安之年那个浪荡的坏儿子?” “别说得那么咬牙切齿,活像我多么十恶不赦似的。”安孝文对浪荡两字没 什么意见,只是坏儿子嘛!“我承认我不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儿子,但我那老爸也 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他的眼里,安之年从来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跟丈夫。 “你别诋毁你父亲。”盈美不喜欢安孝文用这么轻蔑的口吻提起安之年。 安之年好歹是他父亲,他不该如此说话;更何况在盈美心中,安之年是头一 个不会取笑她长相的人,从这点看来,安之年就远比他儿子来得好多了。 “你认识我父亲多久?别一副你知他甚深的表情。”安孝文最讨厌那些眼睛 沾了屎没擦干净的女人了。 “我、我虽不懂你父亲,但……但我懂你。”对于安之年,盈美说不过安孝 文,但若是提到安孝文这个人,盈美可是知他甚深。 “你懂我?!”这倒有趣。 他长这么大,还没个女人敢站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她懂他呢! 而她既然是头一个,那他就洗耳恭听,听听她是怎么说他的。 安孝文站回原位,两手插在裤袋里,两脚呈三七步地站着,他那副吊儿郎当 的模样活像个痞子似的。 他唯一的缺点是,他虽站得像个痞子,但看起来还是个很迷人的痞子。 “你说你懂我?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懂我的?” “你说话恶毒,没有同情心,光是这一点,你父亲就比你不知道要好上几十 倍。”说起他的嘴巴坏,盈美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痛。 她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是怎么取笑她胖,又十分恶劣且没风度地用 屁股撞她下车;而更可恶的是,第二次见面他显然是忘了她。 他一进公司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跟她说说笑笑。 她知道她长相平凡,身材更是不怎么样,但是,他过目即忘的功力却让她气 得咬牙切齿。 “还有,听说你专找你父亲的女人下手。”光是这一点,他就足以被打下十 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你跟她们上床,怎么不觉得恶心?”盈美嫌弃地皱起眉。 安孝文不在乎她眼中的嫌弃,只是露齿一笑,反问她,“想知道那样恶不恶 心还不简单?你好歹也算是我父亲的女人,跟我上床,你不就晓得个中滋味了吗?” 他的提议让盈美的心口一窒。 她赶紧以双手环胸,好像他刚刚用言语强暴了她一样。 拜托!她还真当他会对她来强的呀?别污辱他了好不好! 安孝文翻了个白眼,从她的包包里翻出一面镜子递给她。 “照照镜子,看清楚你自己的长相吧!我虽然喜欢抢我父亲的女人,但对于 看女人的眼光,我自认为比我父亲还行。”他是明着暗示她,他根本不想碰她, 要她别杞人忧天了。 而盈美并没有接过安孝文的镜子,她只知道自己又自取其辱了一次。 她就知道他只要一张嘴,便没什么好话,是她笨,才会傻傻的站在这里让他 污辱。 盈美转身就想走。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安孝文伸手去拦她。 盈美停下来。“你又想说什么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父亲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品德高超,那么对于他娶三 妻四妾的行为,你又怎么解释?”安孝文问。 盈美的背脊一凉,因为,他点到她不想去正视的问题了。 安孝文看到盈美的反应,心里不禁感到痛快,却继续不动声色,临门补上一 脚。“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出事时是跟个女人在一起?” 果然,盈美吃惊地回过身子,讶然地瞪着安孝文看。 很显然的,她是不知情。 安孝文恶劣地咧嘴一笑。“那个女的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虽然年过三 十,但却风韵犹存,而你——你比不上她。”他选在这个时机说出这些话,分明 存心想气她。 盈美的脸在瞬间刷白。 她不为自己比不上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她先前看过安之年的三个老婆,她 们各个都有一定的岁数,却一个比一个有韵味,就像电视上她的偶像归雅蕾、韩 湘琴等人,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却保养得像个贵妇人似的。 看到她们几个,盈美就知道自己长得比不上她们,但她早就对自己的相貌不 存任何幻想,所以,安孝文的恶言恶行伤不了她。 她之所以受伤是为了安之年的出轨。 他都已经跟那个小有名气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盈美的脸乍青还白。 “现在,你还觉得我父亲是个好人吗?”安孝文丢下一个问号,让盈美自己 去厘清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真理。 是非黑白不是绝对,很多事不能光看一面。 他承认他是浪荡子,可是,她怎么就不问问他为什么浪荡?又为什么专爱抢 他父亲的女人呢?                 第五章 安孝文堂而皇之的住进安家古厝,盈美没敢赶他,只因为他是安之年的儿子, 她却什么都不是,如果她赶他,这岂不是应了那句俗话,叫什么“乞丐赶庙公” 的吗? 虽然她不是乞丐,他也不是庙公——总之,盈美什么都没问,便让安孝文入 主她的生活领域。 盈美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有点小介意,安孝文专找他父亲女人 下手的这件事。她好歹也勉强算是他父亲的女人吧?那他会对她下手吗? 盈美躺在自己的睡房一个晚上不敢合眼,而一夜风平浪静的结果让她着实安 心不少。 看来,她真是杞人忧天了。安孝文昨天就摆出一副看不起她长相的嘴脸,届 时要他自打嘴巴的来侵犯她,只怕他那种人是做不来的。 心如是想,盈美便感到宽慰不少。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了,她索性不睡,干 脆起床做早餐。 一大早,安孝文就听到楼下发出一阵嘈杂声,他可以想像楼下正上演着锅碗 瓢盆四处飞的景象,只是不敢想像自己正在受这种苦。 他一定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搬进来跟那个拙女住在一起! 一个好好的礼拜天,也亏她没事找事干,一大早就演出全武行来欢迎他,他 ——真是他妈的服了她了。 安孝文一脸的大便脸,像是吃了十吨的炸药似的冲下楼。“你在干嘛?”他 拉大嗓门吼,轰隆隆的,像是在打雷。 盈美赶紧把她的心血全搬上桌。 有稀饭、有小菜,有三明治、有荷包蛋,还有热狗,称得上是中、西合壁的 一顿美食。 她讨好的望着他——虽然她一点也不清楚,她干嘛去讨好一个坏脾气又贱嘴 巴的男人,然而很显然的,那个坏脾气又有个贱嘴巴的男人很明显的并不怎么领 她的情。 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坏。 “发生了什么事?”盈美很习惯的关心别人。这是她的优点,却是安孝文拿 她当怪物看的缺点。 他讨厌没脑筋,又不懂得看人脸色的笨蛋。 “我没怎么了,只是非常不爽你在这么一个美好的礼拜天,才七点不到便乓 乓乒乒的扰人清梦。” 盈美的好意让人三言两语的浇了好大一盆冷水。 他真是个讨人厌的男人,真不知道其他的女人眼睛是怎么长的,凭他这等坏 脾气又不懂得温柔的个性也能跟他父亲抢女人,真是见鬼了。 * * * 盈美与安孝文终于度过一个相安无事的周末,这其中,安孝文占了绝大部分 的功劳,要不是他一睡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而盈美又睡午觉睡到傍晚五点,两 人错开了时间,见不着面,否则,他们两个不知又要大战几十回合才甘心。 好不容易捱到礼拜一,盈美以为他们两人终于可以暂时不见面、可以暂时收 兵时,却没想到下午一点,安孝文准时进入办公室上班。 他怎么又来公司了? 盈美心中冒出好多的疑问,她想冲过去问安孝文,但他一来,便让人叫进总 经理的办公室。 头儿找他,那她只能心神不宁的坐在外头干等了。 * * * “找我干嘛?”安孝文一进总经理办公室,便毫不客气的挑了个位置坐下。 如果他大少爷肯好好的坐着,坐有坐相的话,奇林少东马奕不会把眉头皱得 像是两座小山似的。 “你就不能坐好看一点吗?你就非得把脚抬到我的桌上,弄得我的桌上一层 灰,你才甘心是吗?” 马奕有洁癖,向来看不惯一点脏;而安孝文鞋底下那土垢虽不至于敲一敲便 落下一坨土黄色的泥块,但他还是没办法接受有人这么邋遢。 所以,他用眼神指责安孝文。 安孝文却依然故我,不怎么鸟马奕。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早说完,早放我走,我的这两只脚就不会净杵 在这里碍你的眼。” 他说的有理,马奕当下当机立断,从抽屉里取出两件卷宗夹。 “这里有些文件,你签一下。” “公司是你家开的,文件干嘛让我签?”想把他拖出去卖啊!他可没那么傻, 还自己签下卖身契。 “你没有解决事情的诚意。”这安孝文明知道他拿文件给他是什么意思。 “你是这家公司的股东耶!” “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那你今天干嘛来上班?” 当初马奕之所以答应让安孝文进来奇林,为的就是拉他进他家的家族企业。 马家虽不比安家强,但安家那些豺狼虎豹没一个人肯善待安孝文,让安孝文空有 一身好本领,却无处发挥他的长才。 以前他是没理由、没借口,硬要安孝文为他们马家效力,但现在情形不一样 了,当安孝文有求于他时,他就有理由让安孝文签下卖身契,一辈子为他们马家 做牛做马。 “这是你当初答应的条件。” 马奕以自己掌有的股份为条件,他们两个一人一半。 安孝文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急着把自己的家产瓜分出去给别人的,这个马奕 算是他自长眼睛以来,所认识的头号傻瓜。 至于要不要跟这样的傻子做朋友,他还在考虑。 所以,他垂眸思索着。 马奕两眼死死的盯住安孝文搁在他桌上的大脚。“该死的!你再给我装睡看 看,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开除你,让你回家吃自己。” 他知道安孝文不屑当个区区的小业务。 安孝文的确是不屑做那哈腰鞠躬,活像全身上下没长骨头的鬼业务,但他却 莫名其妙的不能开口拒绝马奕。 他要是拒绝他,他就不能跟盈美在一起共事,顺便探出她的底了。 “烦。”从安孝文冰冷的嘴唇逸出一句不耐的话语,但他还是签了文件。 马奕是不懂安孝文是如何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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