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相恋在情感妖娆的年纪。告别青葱的校园生活,在那个生满木棉树的芬芳小城,崭新的青春画卷之轴徐徐滚动,待他们竟相描抹上遐想绽放的一笔。他骑着一辆老式“永久”牌自行车,她无比幸福地坐在横梁上,和着嘶哑跑调儿的歌声,背影渐行渐远地暗淡在错落的大街小巷里。橄榄时光,呼啸而逝,刹那没了清馨的踪迹。
她要到更南方的城市去,一腔懵懂的飘荡春情遭遇陷落。
烟雾遮掩的火车缓缓驰离站台的一瞬,她看见了他涌动闪亮的泪水,正是青春跌落的年月,他们在一起跌落了多少磨穿铁砚的细碎光阴。滑下的泪滴濡湿了她的指尖,她在车窗玻璃上快速画出一个大大的心型,只是不知站台上的他能否看见这移动中的感念。
他很细心的,会用水果做出各种点心。那苦思冥想的创意心智让他们迷惑甚于迷恋,最好的是冰血荔枝。总要取新鲜糯米糍,剥壳除核,用冰糖水浸洇,捞起后再冰冻片刻。吃之前,在荔枝肉孔间点几滴醇红葡萄酒,再用碎冰屑堆埋成雪山状,须臾,红晕渐出,映亮冰屑。含在嘴里,冷洌过后,就立刻有浓烈的甜,无比锐利地刺入心尖,还有微微熏沐的醉,正是恋的滋味。
这是她最爱吃的。
每次,他都用小勺捞起一枚,送到她的唇边,她就闭上眼,独自享受这种幸福的侵略。红透的荔枝像血呢,她说。所以她起名叫冰血荔枝,真的,一颗一颗晶莹的,像极初尝恋果的品质,而且总是那么悠长不绝的爽口。
分手三年啦。在最南方的城市里,她有了自己的家和爱人,相夫教子。她也知道,在曾经的那座小城,早已遥远的恋人已经牵起另一位女孩的手,用婚礼上缤纷如雪的花絮掩埋掉身后走过的路。得到消息时,她还在想,那吱哑吱哑的旧自行车上奇怪的颠簸感觉新娘子可曾有过?那恍若无人的粗野歌唱小城里是否还有人听过?其实她知道的,在那些扯起新娘子逶迤裙纱的孩子们梦幻般的眼眸里当然不会再有曾经的痕迹,嬉笑只停留于现在。
他电话里说,我们很想见你的。他说的是我们。
回到了曾经的小城,在汪洒过不知多少同样人分别泪水的站台上,不变的寂寥,一度让她恍惚以至迷惑。移动的时间并没能改变什么,往昔积久的灰尘,只须撮嘴一吹,就会忘却任何羁绊的牵挂,独自飘去了。她就想,自己是否只是一粒尘埃,在他倏忽的眼神里。
红葡萄酒的软木塞被旋转着拔出来了,他始终微笑,和她简短地寒暄。新娘子做了很多的菜。坐到餐桌上时,她才看见,一盘冰血荔枝摆在中间,透明的红跳跃闪亮。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嘀嗒嘀嗒地跑。
他用小勺捞起一枚,送到,新娘的唇边,新娘沉醉地噙在嘴里,闭上眼睛。
猛一颤的疼,泪水险些跌出,只因为那小勺曾经过她的面前。
她没再去碰那盘最爱的水果点心,他们劝她吃,她却没有,只是平静地摇着头。
送她走时,新娘非要去。这时,她已经有些喜欢上这位体态丰满的女孩啦,拉着她坦率的手,她能感觉女孩所有的善良。意外的事故在临近车站的最后一个路口发生了,一群玩劣的男孩子在街道口踢球时击碎了楼上的玻璃,落下的碎片正巧深深地划破新娘的头部,而当时新娘还正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絮语不绝。
血花迸溅的景象让她彻底惊呆了。
在急救病房门前,她才知道,新娘和自己的血型一样,都是A型。她终于激动得落下泪水。看着输液管里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下,而新娘熟睡的脸渐染红晕,她觉得冥冥之中有神秘意志支配这一切。现在好啦,她和新娘真的在一起啦,仿佛那一滴滴的鲜红都点在荔枝般纯白的心里。
她安详地依靠在走廊间的木条长椅上,望着他焦急不安的脸,轻声说:其实,刚才,我是很想吃一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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