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陷入低谷的宣星运动谷。

从化宣星村尝试土地流转遭遇“滑铁卢” 村党支部书记望出台具体政策保护投资者与村民利益

文、图 本报记者/何涛

随着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在坚持和完善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前提下，赋予农民对承包地占有、使用、收益、流转及承包经营权抵押、担保权能”，从化宣星村党支部书记刘应东就不断考虑如何盘活村里的土地资源，增加村民的收入。看到宣星村的不少土地近似于荒地，他有些着急。而作为广东省人大代表，他忍不住在今年的省两会上直言：“农民守着土地不为，政府整合土地难为。”

近日，本报记者来到从化宣星村采访。现实中，农村土地是如何进行流转的？土地流转又面临着什么问题？宣星村成为一个样板。

宣星村位于从化温泉镇，周边有较多的旅游休闲项目，由于受规划所限，村里的土地无法用于工业项目。

绝对公平

5亩地分成零碎20块

一看到记者来访，刘应东便带记者登上村委办公室的楼顶，站在这里，可以远眺全村。刘应东说，根据国土部门提供的数据，全村面积5.6平方公里，约8420亩 ，其中山地3000多亩，25度坡以下的土地有5000亩 ，全村有1700多人。

放眼望去，村里大部分土地都种着荔枝树，但今年整个村子的荔枝产量还未必有10吨。产值为零的土地占到八成以上。“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一到两人外出打工，因为如果不外出打工，既建不起房，也供不起孩子读书。”刘应东说。

宣星村的荔枝树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面积种植。当时由于荔枝供不应求，收购价相当高。仅一棵荔枝树的转包价就高达七八千元、甚至上万元。以至于村里小伙子结婚，外来姑娘首先问的是，你家里有多少棵荔枝树，“不知道是嫁荔枝还是嫁人。”刘应东笑着说道。

当年，为了提高村民们种植荔枝的积极性，村里曾出台了相应的土地分配政策，把土地一次性划分给种荔枝的农民，刘应东说：“当时分地并没有说明年限，如果政策不变的话，土地的使用权就相当于永久分给农民了。30多年过去，当年分的土地到现在也没有调整过。”

如今，村里的土地已种满了荔枝树，再要重新流转土地却成难题，刘应东说，农村土地没法调整，已是从化的特色。

由于没有固定的承包时间，30多年前分地时，村里曾力求做到绝对公平，具体的做法是“贫瘠的土地，大家都要分一点，肥沃的土地，大家也要都分一点”，这就造成每家每户既有旱地，也有肥地，既有山地，也有平地。当时的一户农家总共分得5亩地，却因为“绝对公平”的要求，土地被分成了20块，四面八方都有地，农民耕作十分困难。

例如，村民刘煜州全家有13口人，共分得两亩多水田，十亩左右林地，共有16块地，大的有一亩多，小的才两分多。

人多地少

村民弃种荔枝外出打工

村里的荔枝经济维持了20多年，以前的招财树如今成了“鸡肋”，变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刘煜州告诉记者，家里的16块地近八成用于种植荔枝和龙眼。最近几年，荔枝收成少，大片的荔枝林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有的只有几千元。而且因为荔枝收购价太低，再花人力财力在荔枝上已成赔本生意，所以村里的不少荔枝林一直处在无人管理的状况。

刘应东说，因为荔枝保存困难，成熟后一个星期不采摘就会掉果，还有虫害，所以管了树未必能结出荔枝，不管的话肯定不会有荔枝。最近几年，荔枝收购价一直在波动当中，如果价格高于每斤5元，村民自己都舍不得吃荔枝。但当收购价每斤只有一两元时，村里人就懒得花心思在荔枝上了。采荔枝十分辛苦，村民要很早起床去采摘，因为过了中午11时，就没有人收购了。

另一方面，随着村里人口不断增长，土地越分越细的情况还在加剧。刘煜州说，全家的地是1981年时分给父亲的，家里五兄弟分了父亲的地，他又把属于自己的地分给了3个儿子，土地不可能增加，只能是越分越细。全家这么多人口，主要靠在外打工赚钱。

流转尝试

投资千万建运动旅游谷

宣星村正好位于群山环绕的一块盆地当中，景色优美，村中还保存着一个古老的村落建筑群，那是村民们的祖屋。当了多年的村支书，刘应东一直想着能引进项目盘活村里的资源，改变村里面貌、增加村民收入。建设运动谷，是几年前村里进行土地流转，发展运动旅游产业的一次尝试。

刘应东给了记者一本介绍宣星运动谷的小册子，上面刊印着运动谷桃花盛开时的美景，还有美女骑自行车漫步村里的照片。当了多年的村支书，这一直是刘应东引以为豪、引发思考的一件事。

2008年，拥有独特温泉资源的从化大力开拓旅游产业，大力建设各种类型农家乐。由于宣星村没有温泉资源，他想到搞运动型农家乐，建设10公里长的自行车道。为了让这个项目赢得政府的大力支持。刘应东当着领导的面拍胸脯搞掂土地问题。“村里出土地，政府给钱。我不拍胸脯，政府是不会支持我的。”

最终宣星运动谷的建设赢得了从化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农业部门投资进行了农田改造，交通部门投资几百万元建设了自行车道，每个村民还捐款100元。此外还投资建了农家乐。整个运动谷的建设投入了1000多万元。

2009年占地200亩的运动谷开业，红火一时。当地旅游公司还专门开辟从广州市区到宣星村运动谷的旅游线路。宣星村日均可迎来数百游客，周末高峰期最高可达到三四千人。

建设运动谷涉及土地流转。为了做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村里特意包了一辆大巴组织村民到邻近旅游产业做得好的村去参观考察，回来后马上开会。刘应东说，“到每个经济社开群众大会，层层会议我都参加。大家认为这样做好不好，好就签名。”为了聚合力量，他还把在外面做生意或村里致富的能人动员起来，党员负责宣传，干部负责推进。“有什么意见到我办公室来谈。”

陷入低谷

办不成因土地流转难？

经村民们同意，运动谷很快建了起来，但红火了两年就陷入了低谷。如今旅游公司已经撤出，游客更是稀少。刘应东说，现在流溪河畔建了农家乐，分流了许多客人。还有游客投诉说看不到花海，无法在连片的土地形成花海，也吸引不来公司投资旅游业。

刘应东将运动谷的陷入沉寂的原因归结于村里土地流转难。

“当时还有一个地方规划来做羽毛球场馆，到处招商没有人来投资。” 由于当年建设运动谷时对村民宣传的好处并没有完全兑现，刘应东被部分村民们私下里称为“大炮”。对此，他觉得有些委屈。“我知道有人骂我，但我是一心为了村里，起码大多数人支持我。”

村民希望投资者长期租地

如何让村里的产业东山再起，刘应东一心想着如何盘活村里的土地资源。他说，曾经有不少老板找上门要求租地，价格谈到了2000元一亩。“我可以拍胸脯，这一片地八成农民同意租，但还有一些村民不同意，就很难租。这是很大的麻烦。其实社会资金很多，怎么吸纳社会资金进来，这是一个大课题。我们有责任促使政府来行动。”

最近几年村里也开展一些土地流转项目，种植葡萄等经济作物。春节前，刘应东特意带本报记者到田间查看，发现葡萄园的种植面积并不大，旁边还有不少荔枝林。“其实这荔枝树已经没有什么产值，但一些村民就是不同意出租。”

宣星村村民刘细荣称，家里的荔枝树种了20多年，树很大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收入，但砍掉了很可惜。如果一亩地没有2000多元的租金，村民不想租。因为好好管一下也有这个收入。村民认为租期越长越有保障：“租地10年、20年、30年，租金起码要3年递增一次，最好是买下来，别人才会安心来建设。”

刘应东说，他面对的问题就是“农民守着土地不为，村里融合土地难为”。现在国土局都是委托镇一级干部去征地，镇干部一提起征地就头痛。因为土地权属不明难以吸纳民间资本投资农村，农村土地承包权、经营权和所有权如何分离？如何流转？这都需要明确。另外，村里的土地零散不成规模，就很难吸引投资者。

刘应东希望政府明确出台一些关于土地流转的政策，一方面确保投资方的利益，一方面也确保农民的利益，有利于村里整合土地。“村里发展到现在是两难，土地产出基本上等于零，但征地所遭遇的矛盾更令人头痛万分。”